
都说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灵”,这次拽着爱人闯汝城白云仙,算是把这句老话嚼出了新滋味。出发前扒过这山的底细:唐朝时王氏三兄弟在此修仙,三弟啃了颗仙桃核,哥仨竟化作连绵石山,最高的锯板岩至今还像块没锯完的木料,杵在那儿讲了千年故事。后来峨嵋道士来建祠,湘粤信徒来赶场,连红军长征都在此歇过脚——这哪是座山?分明是本摊开的活史书,纸页间还飘着松涛与传说的清香。
出发那天,老天爷揣着本阴晴不定的剧本。从郴州一路颠到山脚下,正蹲在饭馆里扒拉午饭,窗外的太阳还亮得晃眼,突然就泼下瓢泼大雨,老板叼着烟卷笑:“岭顶落雨啊,紧过细人子翻脸。”话音刚落,等我们抹嘴摸到停车处,天已蓝得像块刚洗过的棉布。当时只当是山里人的随口调侃,没承想这竟是山灵递来的第一份“剧透”。
上山的路堪称“山地过山车”,车轮碾过碎石路时咯噔作响,车身左摇右晃,活像被山神拎着耳朵教训:“想来看我?先过这关!”开到半山瘫在路边喘气,一抬头瞬间被按了暂停键——云雾正顺着山坳淌下来,像仙女洗过的轻纱挂在枝头;远处风车转得慢悠悠,倒像是怕搅碎了这份清静;远山被雾染成水墨画里的黛青色,脚边的草地却泼泼洒洒开着白花,活脱脱块刚从天上铺下来的绿锦缎。我俩就那么傻坐着,看云卷云舒漫过肩头,恍惚间竟觉得,千年前的王氏三兄弟或许也在此歇脚,跟我们共享着同一片随风摇晃的草叶。
正看得入迷,一家三口骑着骑着摩托车“溜”下山,爱人走过去搭话,男主人轻笑:“白云观没人管,但水管子还淌水呢!”谢过这家人,车子继续往山顶爬。到了山顶才发现,雾气浓得能拧出水,五米外瞅不见人影,睫毛上都挂着细水珠,活像闯进了《西游记》里的仙境片场。在雾色中摸寻到白云观,朱漆大门斑驳得能数出年轮,我俩对着观门恭恭敬敬作揖:“借块地儿露营,求山神爷高抬贵手。”
刚把心愿念叨完,头顶的云缝里“咔嚓”裂开道金光,阳光斜斜劈下来,把观前的石阶照得发亮,连墙根的青苔都透着翡翠色。爱人肘尖捅捅我:“嘿,这山灵还挺给面子,秒回啊!”
扛着装备找露营地时,眼尖的爱人指着片草地拍手:“就这儿,晚上能躺着看星星打滚!”刚扯开天幕的一角,天就像被谁捅了个窟窿,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,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噼啪响。我俩跟泥鳅似的钻回车里,眼睁睁看着天幕蔫头耷脑地趴在泥地里。十来分钟后雨一停,推开车门腿都软了——刚选的“风水宝地”成了泥潭,来路被冲得跟烂泥塘没两样,连石头都裹着层滑溜溜的泥浆。
“撤!”咬着牙倒车,车轮却在泥里跳迪斯科,左扭右扭就是不上正道。我俩手忙脚乱捡石头垫路,用工兵铲刨土筑“堤坝”,泥巴溅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,活像两只刚从田里拱出来的泥猴,车子反倒陷得更深。正蹲在路边叹气,突突突的引擎声从雾里滚过来,竟是上午碰见的护绿工人开着工具车来了。我们刚扯开嗓子呼救,工人们已经跳下车,钢丝绳“哐当”一声挂上拖车钩,没费三句话的功夫,车子就被拽回了正路,轮胎碾过干爽路面时,连风里都飘着松快的味道。
后来才听说,这山头前不久还出过巨蛇。我俩后脖颈子直冒凉气,再看工人师傅们沾着泥点的工装,竟觉得那上面镶着层暖光。等车子爬到山脚,云缝里突然挤出道金光,在山尖织出个亮闪闪的光圈——活脱脱天使张开了翅膀,连空气里都浮着细碎的光尘。
回望云雾缭绕的白云仙,突然懂了这场“夭折”的露营:观前那光,是山灵在说“欢迎来玩 ”;那场急雨,是自然在提醒“别太任性”;工人师傅的援手,是人间在传递“别怕,有我”。
没搭成帐篷又怎样?这一路的惊与喜,早把寻常日子泡成了带露珠的诗。往后啊,牵着爱人的手慢慢走,对自然多份敬畏,对陌生人多份热乎,日子自会在柴米油盐里,酿出松涛与善意的甜。
(作者: 符晓东 郭美英)
责编:王江林
来源:永兴县融媒体中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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